黄油煎蛋

这里有一个秘密






圈名蛋黄冷坑单机孤单寂寞
补习batfim,目前主吸米乔,不吃米受,废话大王就是我,人体扭曲速写辣鸡,弧长的时候一定是在沉迷吸粮!!
k我945066251!

。」

【瑞金】帕瑞黛斯岛光

噫嘻嘻嘻嘻♡
【踢窝窝,碎觉! @今不在@皮皮蛋 】

今不在:

撰1.5w字全篇,表白爱人蛋黄 @一只蛋黄 



Paradise Island's bright sunlight always make life-long lovers understand each other deeply again.



摄影师瑞x旅行家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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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这周末还有一次寒流来袭,艾格峰地区的气候似乎从未心平气和过。那些追随着阿尔卑斯山高山玫瑰的浪漫传说,又未做准备的青年男女想必又要在一片萎靡的碎碎念中拥挤上山脚小镇的街道。


不得不说,今年的最后一次旅行真是一场噩梦。


某些人,或许也可以单个讲——某个人的计划也因此被完全打乱了。


……


金是被冻醒的。


虽然自己身上还多了一块格瑞半夜里给他盖上的毛毯。


天寒地冻,能安心入眠那才是活见鬼。


他感觉自己一夜都躺在黑暗里听雪落的声响,无序杂乱。思想家的《青年人日记》里说:只有做到内心毫无怨艾的人,才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而金自己知道,那是灵魂都要被冻出窍的后起之作。


不得不说真的是太冷了。


“格瑞。”金不自觉地往厚实的特制睡袋里缩了缩,用冰冷的脚尖点了点身侧的人——然后发出一声深切的叹息:天哪格瑞比我还冷,怪不得越睡越冷。


“……怎么了?”


背对着金的白毛从冷硬的被筒里转过身,紫鸢尾花色的眼睛全无惺忪之态,清清楚楚地映着身侧的人。听声音,明显就是醒来很久但没起床。


“你去拿点吃的呗。”金假装淡然似的说了两句。虽然肚子不争气,相当有韵律地咕哝了起来。


格瑞看了一眼金,然后歪头看了看远处的便当袋子。想也别想,那肯定像坚冰一样,要加热很长时间。随即,拒绝地很干脆:“不要。”


“为啥啊?格瑞你难道忍心看着你阳光帅气的发小又冷又饿地死在异国他乡的帐篷里,或者说你毫无温度的被窝里吗?”金强忍着寒意,握起了格瑞的左手,满脸真挚。


“别吵。”格瑞用被子把自己的头捂住,露在外面的头发就算没抹发胶也能硬梆梆地坚立着。


金扑腾地更厉害了,不停叫嚣着自己要死了,强行隳突。


“昨天不肯住在小镇宾馆,硬拉着我到山下面搭帐篷过夜的白痴是哪个?”格瑞瞥了一眼金,表示自己绝不为发小的死亡负责。


“我可是带你享受冒险与旅行啊,你能感受到登格鲁星勇士追求非凡色彩的那种炙热的心跳吗?再过两天就是新一年了,那么欢乐的日子。再者说,你的被窝里可有一个太阳,你一定不会忍心把他扔到宇宙边缘独自发热吧?……噢我求你了格瑞,帮我拿一下早饭吧。”


不得不说金吵起来真的很有杀伤力,尤其对格瑞而言。


“哼。”格瑞一脚把金踹开,一把抓过衣服坐了起来。


而这一脚下去,金温暖的大腿猝不及防像夹了块南极冰一样。他惨叫一声,又赶紧拱回自己焐热的那片区域,凭着余温团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大概也就过了一小会,当然仅仅是对被窝里的金来说。格瑞穿戴完毕,捧着刚刚加热好的盒装自热粥走到了睡袋边上,在金旁边坐了下来。


“格瑞给我吃一口!”金眼巴巴地盯着热气腾腾的粥,裹着被子扭了扭。


“不要。”格瑞再一次拒绝了金,自己吃起了早饭。


金愣了一秒钟,忽然大喊起来:“格瑞!给我吃一口!……格瑞你还是人吗?!你这是对发小的双重敲诈与勒索——那是我买的早饭!就算我胸怀宽广,人道主义也不允许你一口不给我吃!给我吃一口!”


“……”格瑞捏着盛满粥的勺子,持在碗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金,头发掩盖下的阴霾落在双眼上。


你再喊?


金毛委屈,随后嘴里咕哝着,在被窝里翻起了自己的衣服。特殊情况下没吃着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精神迫害。


望见生闷气似的金,格瑞深吸一口气,每天都这么闹腾。


本准备让发小自己闹腾,咎由自取去。但是……可能是突然感觉裹着被子的奇妙生物非常有趣。无法控制地,又轻轻踹了金一脚。


金被一踹,心拔凉拔凉的:“格瑞你还要干什……唔!”


——白瓷勺子盛着刚刚在空气里散热,温度刚刚好入口的粥,塞进了金那张正欲言语反抗资产阶级压迫的嘴里。


金咽下粥,看着格瑞呆了一会:


“……”


然后,宛若戏谑似的开口问:“喂,格瑞……你其实早就准备喂我了吧,刚刚还拿着勺子挖着凉凉——看你那表情,我戳穿了?嘿嘿嘿,你早说啊干嘛拐弯抹角的,真是……唔!”


格瑞瘫着脸又塞了一勺子。


白瓷温热的光滑触摩着唇瓣的柔软,暖和的粘稠米粥在口中扩散出清香的气息。金抿了一口咽下后,格瑞不为所动地回答道:“准备喂你?哼,我的温柔可是很贵的。”


——可不得不说格瑞带孩子的技巧相当娴熟。


“得得得,可贵了。”


格瑞猛踹了一脚睡袋里含着粥的不明生物,用力之强劲,差点没把金踹到在被窝里喷粥。


羁绊粘稠如白粥,虽已永远交融,可寡淡如斯,又何谈有冽酒一生的醇美?简明扼要,若无直言告白的爱情,彼此仅为一世竹马而已。


腕笔狂书下的禁色蔓延纸上,若永无跃然之姿,突破之意。那便只能就此为止——发小,挚友,而已。


等金拖泥带水地在被窝里吃完早饭后,才有了复活的昭示。


他蹭了蹭被子,嘴里重复着:“我要起床了……我要起床了……起床……”却又违心地把被子裹了裹。


而格瑞早就把设施准备完毕,出去看天气了。


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金穿戴完毕。


从背包里拿出来旅行手册,金习惯性地想记录些什么。虽然没头没脑地立下“拍摄寰球旅行大型纪录片”的旗帜,并在不知不觉中拍成毁灭大片,但是靠着坚持与格瑞,还算稍有起色。


一些起初煞白的纸张已经略微泛黄,字迹也渐渐融入其中,成为一个整体。地图上两指之间的简短,却凝聚着漫长的旅程——甚至连地球的圆周也无法企及。


金抚摸着纸张,指节刮过壁面,温暖倦怠中扬起一个微笑给自己——马上就是新一年了。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入冬后究竟是藏起了谁?藏匿了什么?金抬起头看了看帐篷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清楚。


风刮过的声音依旧刺耳无比,他艰难地出了帐篷。格瑞把摄影用的RO升级版静置在一边,自己拿着一个很普通的单反蹲在雪地里拍着什么,金没有说话。


格瑞原本是个极有名望的胶片摄影师,每一张照片都是堪称完美的艺术品。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却放弃了水泥森林的所谓高低之分,全部的异眼相看。扛起了纪录片制作团队一般的摄影机,跟着金旅行了那么多年。


顺从自身的性格,格瑞也常常冷笑话似的嘲讽金,劝他趁早回老家。


金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方的累赘,对方是不是嫌他烦。嘴里不说,心中却很明亮。像夹杂在白天与夜晚,第一人格的热血冲昏头脑和第二人格斯歇底里疯狂之间的——极度清醒。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旅行……旅行……


金挠了挠脑袋,似乎从自己旅行漂泊伊始,格瑞就出现在每次回首里,用摄影机记录着金上一秒的世界,与金保持着产生美的距离。


距离和时差,拉近和拉远。


永远都隔着那段距离,人物永远不可能完完全全无死角地充满镜头,因为镜头是死的形状,而人心是活的思维永动体——所以才诞生了距离。


约是察觉到身后有人,格瑞从雪地里站了起来。掸了掸盐一般的雪渍,问:“今天登山吗?”


一边未说完,一边走到金面前。


不温柔地把金耷拉在蝴蝶骨上的毛毛边帽子扣了起来,风鼓鼓地直接兜进了帽子的缝隙里。金缩了缩脖子,格瑞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转而捏住了帽子两边的松紧带,使劲一拉,把金的脸无缝地箍在毛毛边帽子里。


金瘪瘪嘴,抓住了松紧带末端的小绒球球。


“寒潮马上要来了……”缩在帽子里的脸面向艾格峰的背风坡,鸭舌帽的帽檐还杵在外面。


“随便你。”尚未等金说完,格瑞接应而上。毫不在意地收起了单反,擦过金的肩膀回到了RO摄影机旁边,调适起昨天金登山的影像。他一直跟在金后面,却又走在他前面。


从马里亚纳海沟的幽玄深邃,到阿尔卑斯山艾格峰的万里永冻。更迭了多少年,他们的缘分红线交织,何时才能凝聚成现实世界的绿林。


“也许对摄影师来说,距离才能产生美吧。”金远远地看着格瑞的背影,捏了捏向上翻起的鸭舌帽,发出了感叹。


“你说什么?”镜头刚巧对准金,只能以视觉模糊捕捉到金嘴唇的微动,格瑞一时间没有听清。


“格瑞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镜头里框住的那个小小的金扯着喉咙问到。


“谁知道你这个笨蛋说了什么。”格瑞露出不屑一听的表情撇过头去,而金还在雪地里不知所谓地笑着。


“那我再说一遍——格瑞!还有两天就是新一年了!!”金朝格瑞这里小跑而来,迎风喊了几句,又被风灌入喉,呛得跌跌撞撞走到了格瑞跟前。


“所以?”格瑞的回应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他总觉得金的嘴型和上一句完全不搭噶。


“所以……看这鬼天气。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跨年呗?”金思索了一下,忽然很正式地做出了这个决定。


当然,金不可能是随口就换计划。


他可能有点傻,但绝对不是永远的白痴,虽然也常常被热血冲昏头脑;但大智若愚藏锋处,冷静下来有时也是意外的可靠,尤其对同伴而言。所以这个转折,在寒潮的消息中已成定局。


——格瑞愣住了。


黑色绿边的冲锋衣口袋被风鼓起一角,里面的小纸片因为间隙的改变往下掉了掉,上面寥寥草草却铺满了笔记和资料抄录——无不是关于“高山玫瑰”的种种:


艾格峰北壁雪线以上,接近于高山植物禁区的山脉凸起处生长着所谓的“高山玫瑰”——象征爱情之流的古老传说。或许花朵并不绚烂,甚至在暴雪中显得衰败。但却是一个楔子,引领金誓必要登山取花。


可笑的是格瑞居然也同染那股中二气息,做了一堆小笔记想赶在新年那一刻以花赠友。


现在想来,命运注定了这一趟无疾而终。


钢琴只有八十八个键,而金是无限的;也因灵魂无限的善变,给了格瑞一千种对策与爱。虽然,格瑞的计划永远赶不上金的变化,无穷无尽的距离将隐晦的倾心越拉越远……


“……随便你。”就像听见寒潮的消息时那般,格瑞闭眼了几秒钟后移开目光。


“嘿呀放心,我们的经费还是足够的!咱们拍档那可是天下无敌啦!”就算经费投资全是望着格瑞而来的,金还是没去多想,开口安慰,“别一副失望的样子啊?凯莉似乎要飞瑞士这里一趟,实在不行就让她回亚洲时载我们一程呗,放心经费够的!”


明明和经费没有关系……


“你怎么知道凯莉的航班?”


金没转过弯,答道:“电话啊?”


格瑞哼了一声,一手扛着摄影机一手插进了口袋,把那沓小纸片往里揣了揣。


即使是相识这么多年,还是一尘不变的沟通障碍……


“既然改了。那你——准备去哪里?”格瑞还是没能隐忍住,声音有些不同于往常。毕竟错过了一个机会,下一次自己主动出手又不知道要待到何时。


“帕瑞黛斯,马尔代夫的天堂岛。在赤道那里,一年四季都超——”


“知道了。”


“……”金被格瑞打断,愣了一下。


那么,现在如何是好?格瑞腹诽。


打断了金,他往远处踏去,在雪地里越走越远。登山之后全部的安排都泡汤作废了,只能重新起草一份。远方雪丘露出的小镇一角,容易被迷茫的人锁定,况且人也总在不知不觉里顺着自己的视线前方走去,不知不觉中他与金的地理距离慢慢拉开。


“格瑞你要去哪里啊?!”金刚刚被格瑞拦截了半句话,缓过神来时,格瑞已经在皑皑白雪里化作一个色泽突兀的聚焦点。


格瑞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招手的金:


在霏雪里光线扭曲弯折,会聚起来的影像像个肆意的孩子一般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明明,他刚刚还心情不悦,可看到金那副可爱的“丑态”,又不经意笑了笑。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竟然如此频繁不定,像洪都拉斯多变的气候,阴晴圆缺。


恋爱大概是一种既敏感,又心软的五感体验——这是后知后觉的,对于如今格瑞的自我意识来说,暂且太遥远了。


——金看不到那笑容。


想要喊出声,但是格瑞又守住了声带。站在雪地里,两人相隔几十米,互相凝视着,谁也没有踏出一步,就算是开朗如斯的金。


拿出手机,在雪地里给金发了一条短信:我去小镇一趟,马上会来。呆在帐篷里,走丢了没人去找你这个笨蛋。


然后转身莫入又一个向下的雪丘里。


“什么嘛格瑞这个家——”金又一次被打断,这次是口袋里的手机提示音——嗯?格瑞的短信?


金赶紧点开弹框,浏览一遍,陷入了千载难逢的安静。


“……”


“我才不会迷路。”金托起了下巴顺带捂住了脸,撇过脑袋。被穷冬烈风吹红了颧骨前的皮肤,虽然格瑞话还是不咸不淡不清不楚,但对金的影响,那种色泽亦或许是发自内心的难言喜悦吧。


金快速地敲了几个字,随手发过去:我遛弯只是因为爱好运动!还有那个,格瑞你早点回来…不然我就先走啦哈哈哈哈哈。


可惜事实是——没有先后,因为凯莉的飞机是明天的。


金关闭手中的光源。


谁都一样是个笨蛋,心口不一。


格瑞走在小镇的街道上,欧洲复古风格的砖路上积着雪,周围几乎没有人。但是两旁的旅店,可以从玻璃窗里望见一对对情侣抱怨着寒流,和不切实际的摘花计划。


“啧。”格瑞抿出一个单音节,旁观者般嘲讽着快餐爱情的虚土根基。可惜他自己明明也是摘花的万中之一,然而他守候的是故事绵长的爱情。


他走到了小镇的邮局。


从包里拿出一个未来信件的开据单子,递给了快递员,准备提早寄出去。那是个一直寄在路上的信件,押存在一个热带海角。将炙热的灵魂包裹在处处隐忍、冷漠无言的信封里。


现在,它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作为一个特殊的包裹寄往赤道上的小小岛屿。


格瑞结束后,走到了邮局门口的绿色信箱边,打了个电话给紫堂。


眼镜仔略显弱势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格瑞?……嗯,做好了……凯莉吗?……我正巧也要去艾格峰,到时候一并交给你……明天,上午九点半。好。”


絮絮交代清楚后,格瑞又去买了个火车票,离开了小镇。


……


回去的时候,帐篷里已经没有人了。


揪着帐篷一角,鼓动了两下布。


“金?!”


格瑞一时间大脑陷入了当机。人不见了,亏他临走前还再三叮嘱。


——啪!物体划过空气摩擦的气流伴着呼呼声,压缩成一个爆破音。


一个雪球打上了格瑞的后脑勺,碎雪渣落进了黑色围巾里。


“……”沉默。


“哈哈哈哈哈格瑞你好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陪我打雪仗吗?哈哈哈哈哈哈。”金从帐篷那头跑了出来,笑得很夸张。格瑞握紧了拳头,又微微松开,黑着脸三步两步走到了他面前。


居高临下看着,直到金噤若寒蝉。


随即他掏出一张火车票塞进了金的嘴巴里。


“呜!呸呸呸……什么东西?!”金展开了火车票,简单一扫而过,面色渐渐“狰狞”起来,突然大喊,“……等等!十二点??!我还没吃中午饭呢!”


“收拾东西。”


“我不!”


格瑞在金极度不情愿的情况下拆了驻扎地,任由金不帮忙,在一旁做鬼脸。然后,一手扛着背包里的空心抗压管和乱七八糟的用品,一手抓着金,连拖带拽,去小镇打车赶往火车站。


所幸东西都是轻质,格瑞一个人也能勉强应付得来。


就算如此,路上也浪费了大量时间。


检完票后,火车已经到站了。拉着充满划痕却干净的把手,小腿略微用力往上,蹬离较高于地面的老式火车入口。


阿尔卑斯山壑间的绿皮火车,从雪山起步,穿越花谷,像流淌过整片山脉绿地的水流。布满青涩苔藓似的车厢,就算在窗玻璃上都能感受到山间村庄极强的生命力与折射进入的午间日光。里面是干净的铺位,很常见的一上一下制。


“格瑞,你为什么要定铺位啊?我们明明不用在车上过夜。”


金把靠车窗那面墙上,收起的转轴桌面放下,撑起下面的三脚架固定,将装满食物的塑料袋扔在上面。


格瑞没有理睬金,鞋跟踩上矮矮的直梯,一步跨就坐上了上层的铺座。


“格瑞?”


“只有这种。”


“好吧。”金坐在下铺,等待头顶上的声响渐渐消逝。


一会之后,他脱了鞋在铺上曲起手臂撑着膝盖,托好下巴就看向窗外发起呆来。


……


倏忽间已离雪山之境愈来愈远,阳光渐渐升温,宜人的温度里漫过午间的煦黄色。


金扶上直梯,在自己的床铺上微微站起。能看见格瑞背朝着车厢过道,环臂躺着,面朝墙。


金添了下干涩黏着的唇缝,轻手轻脚把塑料袋从桌板上拿了下来。塑料难以避免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格瑞动了一下眼睑,但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金撸撸袖子,赤着脚翘上了板轴桌。手指节扒着格瑞铺子旁边的金属栏杆,试探一下称重后安心站了上去。感觉身体又有点远,他踮起脚尖,上半身往床铺那里凑了凑。


一点半的阳光刚巧光顾车厢,照进来极其绚烂的日光,擦过了金的小腿与足。一瞬间,皮肤的脂层像细碎的亮粉,屑一般散布在腿部边缘轮廓的照光处。天边炙热发亮的球形——太阳星体,正好停在金踮离桌面的后脚跟下,惊艳得晃人眼。


金压制呼吸的急促声。


“银河啊闪耀吧!命运啊逆流吧!姐姐!祝我好运!”金对了一下嘴型,深呼吸。


也许是动作僵硬难以保持,也许是紧张,肢体略微颤抖。脚尖尖被压得略微发白,仍旧努力够了够。


俯身。


在格瑞朝上的侧颊上啄了一口。


不行。


迟疑地端详了一下格瑞并无波动的睡颜,又亲了一口。


他丝毫没有感受到唇间皮肤的收紧,格瑞整个人都像定住一样,呆板。冰山的大脑忽然清澄起来:所以说,今年末,最终抢先一步的还是金。


金撑离二层床铺,从板轴桌上颤颤巍巍踏上自己的软卧,像草原上胆大活泼,特殊情况下又极易受惊的索马里跳羚。


如同经历了大风大浪后全胜归来的勇士。坐回床上,金忽然开始傻笑,然后又很有趣地捂住了嘴。然后看了下头顶上的床底,又低头笑。


“这样好玩吗?”


吓了金一跳。


对面沙沙响了一下,从报纸里抬起一双眸子。


安洁莉是个请了长假的唇语师,方度假回来。本想坐在椅子上上看一会报纸,很不巧挑到了这旮旯对面,又很不巧目睹了一切。


金挠了挠嘴角,绽开一个灿烂如七色依米花的微笑。


安洁莉看了一眼,又抓起了报纸,挡住了脸。自己刚才居然仔细看了那个傻子的唇型——碰上中二病了吗?


大概就过了一刻钟,格瑞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坐了起来,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瘫着脸看了下手表。从枕头下面把手机摸了出来。


“格瑞你醒啦!”


“嗯。”格瑞随口应了一下,翻了翻手机,预订了今晚的宾馆——当地最好的宾馆。


金刚刚把微笑勉强收了起来。然后,视野里忽然由上伸下一只手,捏着一个食品的纸质边角:


“拿着。”


金赶忙接下来,那双手就从护栏的缝隙里收了回去。打开来,是微冷的餐包,但是一股金特别喜欢的香料伴随着肉的味道散发开来。一如格瑞所料,下铺突然在公共场所喊了起来:


“格瑞!你什么时候做的!我超喜欢这个!!”


“别吵。”格瑞抬起手臂,搭在了眼睛前——金应该还没吃午餐。


安洁莉看着对面一个骗一个,实在受不了了。冷淡地收起报纸后,揪在手里,离开了阳光温暖的窗口。


列车的老式广播传来告示音:


——The train is approaching at…Please get readyto get off the train.——


“跟紧我,去宾馆。”


金跟在格瑞后面,心里思忖半晌,又摇摇头。


……


啪唧!


塑料袋从指尖滑落,掉在了绒绒的红褐色皇室大地毯上。


将一切拉回仿佛在做梦的现实。


“格瑞……这房间……”


下火车,格瑞就自顾自往前走,吓得金以为自己是不是露馅了。直到打车去了宾馆;金从上电梯被服务员接过行李,楼层不停攀升开始,就隐约觉得不对劲。


——看着面前超大的豪华厢,金懵逼。


格瑞把背包甩到了软塌上,扯下围巾,敞开冲锋衣,揭开了里衫的第一颗扣子,仿佛一点也不奇怪地反问金:


“怎么了?”


“嘿嘿……嘿。没什么。”金瞥了一眼格瑞,坐在了床上。


地暖往上漾着暖气,羽绒蚕食被子软软的,超级暖和,这下没理由爬到格瑞床上了。


“诶。”金咂咂嘴,一副忧天悯人的可惜表情。


“哼。”格瑞见金那副装逼样,习惯性报以一个经典的单音节。


之后非常平常的各自洗澡,格瑞喝完牛奶,分床上床,睡觉。金也在过程中能够,国际惯例性搞出点小纰漏给格瑞收尾。仿佛下午啥事也没发生。


熄灯过后五分钟,睡意全无。


“格瑞!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笨蛋,睡觉。”


“不行我就得讲!”


格瑞背过身去:“随你。”


金沉默了许久,场面一度陷入单方向尴尬。因为他一时间根本没有任何笑话好讲:


“嗯……从前有只绿尾巴毛的山鸡,它一直认为自己是最帅的鸡。直到它和一只鸡蛋里的蛋黄结婚,生下来一只绿毛松花蛋……它才发现那只蛋黄实在是太丑了,丑得不得了……刚好丑成了它最喜欢的样子。”


“你是挺丑的。”格瑞报以一个微妙的回答后就没有理金。


“哈?!”


金腰一使劲,差点没从床上坐起来。


“格瑞我给你讲笑话,你居然说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挚友丑?!我可是整个凹凸世界最帅的救世主!我背负着整个历史的重担,注定要改变世……我……等等……”


金的激动突兀地戛然而止:格瑞说他丑?


声调忽然降了一个八度:“……格瑞,你在向我表白吗?”


“……”


“格瑞,我是不是帅成了你最喜欢的样子?”


“……”


“原来你暗恋我这么久了。喂格瑞!你怎么不理我啊!”


“闭嘴!”格瑞有些不耐烦,连“笨蛋”的称谓都直接省去。砸过来一个枕头,以强硬的态度结束了这个话题,今晚再也没有说话。


金凝视对面月光下的床,没有动静。


想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来,看看格瑞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还是作罢。埋进被子里,打开天气和旅游专项。调成夜间模式的屏幕划过一行行的字,明明自己打算安排计划,却被搜索引擎的大段文字弄得头晕眼花。被子里面渐渐闷热起来,金还是没忍住把头扬起来,深呼气一口气。


抬起手鼓弄鼓弄两下被子,又躲进被窝里。


直到后半夜,昏黑的颜色笼上金的思维之海。今天的一幕幕从脑海中浮光掠影般擦过,潜意识里叫嚣着某种势在必得的胜券,至于结果如何……恍惚间也无何可惧。


亦如一句话“无所畏惧才是万物之源。”


“没什么……可怕的……金。”秋对金说话的声音依旧恬静温柔,那么——梦里见。


在格瑞设定的闹钟响铃之前,金居然就睁开眼了。


主观上简直不可思议,而客观来看,他实际上没睡几分钟。


中二病晚期患者似乎进入了生理中的高度亢奋期,缺觉却精神抖擞。旁边的格瑞还是昨晚入睡的样子,没有动静。而金恨不得现在就把格瑞叫起来,好好显摆一下自己早起的光辉事迹。


至于原因。


今天是除夕。


今年最后一天!


穿好衣服,金难得像格瑞一般,充满目的性地离开了宾馆。一路跑向最近的珠宝店,至于要买什么,买什么样式,买什么价格……昨晚在被窝里,金已经全部解决了。


“如果姐姐现在在,她肯定会为我感到骄傲!”


金从珠宝店出来时得瑟地看着手中的戒指盒,桃绒丝的深红色装饰盒里,放着一只素朴至极的金色戒指。他早已浮想联翩,画面尽是自己在热带海岛上,单膝下跪,向格瑞表白的帅气。


当然,幻想总是最美好的结局。


他走向宾馆,甚至没发现门口一堆静立的拖箱边,站着格瑞。


金捏着戒指盒,低头直接撞上了格瑞的胸膛。


能感受到猛然一震。


“哼,走路看着点。”格瑞恢复了平常千遍一律的状态,顺带按了一下手机屏幕的静音键。第一时间并没有问金去哪里了,只是看着金接下来的动作。


“格瑞?!!你怎么……!”金像触电一般,后退一步,同时迅速地把一个方正的物体塞进了口袋,然后向平时撒谎之前一样,打浆糊圆场子似的傻笑——有事瞒着。


格瑞垂眸,没再问什么。


“嘿嘿嘿……格瑞……你怎么跑下来了?飞机要到下午六点啊。”金一手塞在口袋里,一手挠了挠头。侧开身子,把装着戒指的那边偏离了格瑞的视角,小动作不断。


格瑞拿起手机,解锁了静音键,并打开了免提:


“——白痴金,我都已经在机场等了五分钟了!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是下午六点了?本小姐可不会为你这种笨蛋,大晚上飞跃寒流区!”


凯莉还是一如既往,毫不留情。


“凯莉?!”金听见熟悉的音色,条件反射地喊出对方的名字。哑口无言半晌,刚准备说什么,格瑞就掐掉了电话。


“走吧。”白发青年瞥了一眼路的转角,正好迎来一辆出租车。


金傻站了一两秒,抬手拔起了一个推箱的把手杆子,问:“格瑞,你…怎么有凯莉的电话的?”


“她打给我的。”


“那凯莉怎么知道你的电话的?”


格瑞瘫着脸看了金一眼,许是发小的好奇病又犯了。他有种不想继续解释的无力感,冷嘲一般道:“那你怎么知道凯莉的航班的?”


“电话啊?”金又没转过弯,就事论事又回答了相同的答案。忽然觉得不对劲,“等等格瑞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上车。”


“格瑞!”金干跺脚,看了一眼格瑞,又捏了一下把手。呼出一口气,推着把手去了出租车的后备箱前。


彼时只有选择老老实实上车了。


格瑞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一如每次远行前,他轻车熟路地把手机时间定成了马尔代夫的。做任何事充满了目的性,大概是对格瑞行程的最好拿捏。


而金也会渐渐受到格瑞的影响,就像今早发生的一切,可令人惋惜的是:热血少年的心态注定了他还是要与“规划”二字背道而驰。而格瑞也是,表面没什么,日久积淀,内心还有一丝丝残余的中二;但不施言辞久了,自然也不会露出那冰山一角。


《呼啸山庄》有一句话:我这么爱他,并不是因为他长得英俊,而是因为他比我更像我自己。不管我们的灵魂是什么做的,他和我拥有一样的灵魂。


即便影响只是短暂的。


他们仍旧在互相影响。


设定好时间之后,格瑞很自然地抬眸。结果就从车内后视镜上,望见了金——微微扬起下巴,相当明显地往格瑞手机那儿瞅。


看什么呢?


格瑞几秒后无奈地把目光从后视镜上收回;收回的刹那,金的目光汇聚了上来。


格瑞没发现吧?


金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飞机飞过去两地的时间,忽然之间有了一个好点子。得瑟地扬起一个笑容,却不知道全都被被格瑞彻彻底底地捕捉在眼底。


这傻子想什么呢?


在揣度揣度中,出租车司机的收据单就交到了手上。格瑞付好钱下车,金已经把后备箱关了起来,所有的行李都摆在了路边,眼里的小星星扑闪扑闪,就等着格瑞能夸奖他。结果格瑞提起背包,一声不吭就自顾自走向飞机场入口。


“什么嘛格瑞这个家伙!”金气岔气,抬脚还被台阶绊了一下,“喂!格瑞你等等我啊!……格瑞你知道哪个入口吗?我来带路吧,诶你别走那么快啊!”


金跑得慢,格瑞就走得慢。


金跑得快,格瑞就跑得快。


“格瑞干嘛非要吊着我。”金正不满于这段恶作剧似的距离,完全没有听到人群中熟悉的声音。以至于那音色的主人赶上他,拍拍肩膀,金还被吓了一跳。


“金!”


“——!紫糖?”


微雕艺术家还是一如既往地谦和,略长的玫红色刘海尖尖刚好触碰到圆框眼镜上端。手还保持着拍击后收回的动作留在半空中,指节微微内扣,微小的动作吐露出依然自卑的内心世界。


金盯着那张脸几秒后,直接熊抱上去:“哈哈哈!紫堂好久不见啊!”


“咦——?金你别!”手彻底僵住了,金毛紧紧地抱着老友死活不肯撒手。紫堂尴尬地环顾了四周,路人纷纷报以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拥抱的二人,然后收回离开。


“金…这是公共场合啊……”


“那有怎么样!我超喜欢紫堂你的!”


“金!!!”


路人的眼神越发奇怪,尤其是迎面投来的目光——凯莉穿着非常休闲的宽松毛衣,外面披着机长的白色制服,一贯伸在嘴巴外面的棒棒糖的白色塑料杆打着圈圈:


“你们干什么呢?”


魔女的眼神无比微妙,每每半眯都是洗局新游戏的预告。


“我们没干什么!”“我在抱紫堂啊?”


十几米外,格瑞的步伐缓慢迟钝下来,停驻在湍流不息的人波倥偬之中片刻,回首望过去,金已经不见踪影了……


“紫堂幻,没想到你居然内在是这样的人啊。”凯莉咕哝似的舔了一下嘴里甜甜的糖果,舌尖转了一下下。


“我没有!”紫堂两颊的颜色似乎要与发色融为一体。


真是禁不起开玩笑的家伙。凯莉腹诽。


笑着扯了扯金软软的毛毛边帽子说到:“金你也别老粘着紫堂幻啊。”


“可是我好久没看见紫堂了啊!”


勾唇时,眼神随意散开,余光掠过的一瞬间,凯莉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金你怎么就只抱紫堂啊?人家也好久没有看见你了,你怎么就偏心抱着紫堂啊!呜…亏了人家大老远特地接你,好心好意……”


“哈?!”金抱着紫堂,掉头懵逼地看了一眼楚楚可怜的凯莉。


格瑞老远就站在那里看着:金恨不得整个树袋熊吊在紫堂身上,搂搂亲亲地,凯莉连扯他帽子都扯不下来,凄凄惨惨地站在一边。


诶就这么看着。


“呜呜……格瑞你怎么就不拉拉他们俩?”凯莉苦着脸看去。


“格瑞?!”两个贴在一起的人猛然转向凯莉目光中央,格瑞面无表情地看着,也不动。


金撒开手,站好。


“紫堂。”格瑞看也没看金,把紫堂幻喊走了。


“啧啧啧。你俩快点,给你们30分钟。”凯莉看着离开的两人的背影,咬裂了嘴里的棒棒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口味,坐在了一边的候椅上。


“知道了。”格瑞抛下一句话。紫堂回头看了一眼金和凯莉,又匆忙收回,消失在通往寄存处的入口处。


金傻站着,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他一人摸不着北。笑脸渐渐隐没,转身坐在了和凯莉隔一座的位子上。


“格瑞,那样真的好吗?”紫堂挣脱开来,略微喘息地停住后撑着膝盖,抬头对上护额下的那双眼睛,又被难以压制的冷气冻缩了回来。


“与你无关。”


紫堂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好争辩的,从腰包里拿出一个非常精致小巧的耀金色四锥星盒子,交付到格瑞手上。


打开盒子,表面流溢过星光璀璨,里面放着一直小巧的银色戒指,轻轻拣起天鹅绒中的戒指,朴素无华。格瑞换了一个角度,方才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一朵小小的高山玫瑰。


花朵不是那么一大朵俗陋地放在中间,微雕艺术家手下的玫瑰只有戒指宽度的一半都不到,却能仔细清楚地看到花瓣上或聚拢或四散的雪粒,将玫红的艳丽和高山的收敛提粹在一起。齿轮叶边缘烫了非常浅的一层绿,根茎和中部都是大片的银白,荆棘干脆就随意地做了几个线条,都作为微雕玫瑰的陪衬。


“谢谢。”格瑞合上四锥星,拉开拉链,收进了里衣口袋。


第一个谢谢是保守秘密与惊喜,第二个谢谢是帮忙制作。但因为之前紫堂和金抱在一起,理所当然扣除一个谢谢。


“没事都是朋友啊。”紫堂笑了笑,压住心底的某个困惑——还是不要问格瑞了吧,那么奇怪而无聊的问题。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了凯莉和金那里。


“走吧。”格瑞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紫堂也一样。


“完事啦?”凯莉站起身,开口又是这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金还没节奏地抖着腿,坐在原地。


紫堂略显歉意地望着金耷拉的脑袋,没有在说话。一直把三人送到员工登机口,才高高地招招手离开了机场。


凯莉的飞机是私人承包的小型机,虽然大小姐有时候也会送送客人,但更多的是赖着心情行事。理所当然,这趟航程上只有三个人。金没和格瑞坐在一起,格瑞坐在左边,他非要坐在右边,嘴里嚷嚷着说什么要保持飞机平衡。


格瑞也懒得和他搅和,机舱里温度适宜,格瑞把厚重的衣物脱下,里面是昨晚就穿好的一套黑色夏季运动装。然后他就把护额扯下来,挡住眼睛,睡觉。


金在中途也效仿格瑞,换好衣服后把背包翻了出来,悄咪咪拿着格瑞的手机跑到了驾驶舱。凯莉早就开始了自动驾驶,听着后面有没有动静,结果金就跑她这儿来了。


捣鼓着格瑞的手机,在“时间”和“日期备忘录”上换来换去。金掩饰一般瞎扯了一个话题:“凯莉,紫堂他去艾格峰干什么啊?”


凯莉现在对于探索金手里的奥秘兴趣乏乏:“追寻艺术灵感呗,那家伙现在可是很有长进的。”凯莉除了夸自己很少夸人。


“我早就说紫堂他一定是可以的!他可厉害了!”


“是是是。”凯莉见怪不怪应了两声,暗忖着那个赶赴雪山脚下的眼镜仔——在被神眷顾的人中摇摇晃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自卑变成了自信的内敛,慌张中又有条理,甚至能在自己作品展的记者采访中引用那么一句话:


“只有当不了艺术家的人,才会去当评论家!”


也不知道是手足无措还是盲不择言。


而此时此刻,紫堂幻身处艾格峰,准备迎接日出。艺术家阖上镜片下的双目,感受从北面吹来的风分流汇流,冲刷着世界。在脑海中幻想出磅礴的山河与世界,回忆里的艾格峰在日光下的积雪山体折射出极其绚烂神圣的金属光泽。


双手合十,紫堂睁开眼睛祈祷:“哥哥,高山玫瑰一定不是苍白的吧……那一定是玫红色的……就像以前的你……”


……


金调好了格瑞的手机就离开了驾驶舱,似乎完全没留心凯莉的话就物归原地,回了座位开始胡思乱想。


凯莉见怪不怪,自顾自拆开了零食包装袋。


格瑞依然在闭目养神。


许久不见的队友似乎更适合无话可说,安逸中凝练不安逸。


飞机从黑夜飞往黑夜……


直到未来的某束光刺破!


“喂!你们!下飞机啦!别赖在本小姐这里,当你们还在环游世界野外求生呢?!晚上可不给你们提供睡袋。”凯莉两手叉腰,无奈时合谷穴微微下滑落至髀骨处。


“到了?!”金猛然站起身。


“没。你们要自己坐快艇去帕瑞黛斯,我可没法降落在小岛上。”


“啊?!”金一惊一乍地,赶紧拿起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就忽视了凯莉的存在,慌慌张张跑下了飞机。幸好天上还是星光漫溢,但金依旧赶时间一般,颠簸颠簸跑远了。


这个海岛似乎就是一个专门的飞机场,但似乎已经废弃了好久,也不知道凯莉怎么想到降落在这里的。当然,魔女一向追求与众不同的游戏,也不会墨守成规轻易翻车。


凯莉站在飞机舱门前,朝下面的金喊道:“出去可以租快艇!就是晚上花钱多!”


意料之中,声音也吵醒了格瑞。


凯莉乐意推波助澜一次。


等格瑞站到凯莉后面时,金已经跑出这个超迷你的机场了。所有的计划和设想交织在海岛上空,坠满繁星。他们红线的末端定格在了远方的岛屿上,绿林环绕之间。


“他去哪里?”


“你跟着他不就知道了。”凯莉转身借过格瑞,回到了自己的驾驶舱。监控里格瑞又走了回去,拿起背包,把手机放在便捷口袋。刚刚出舱门,凯莉就按下了关门控制按钮,将那两个人封在了另一个世界,自己继续甜蜜的舌尖体验。


他们漫长的开花期结束了——“嘭!”,凤仙花的果荚炸开,万幸他们的果实不需要降落伞。


格瑞也没有为舱门关闭而迟疑回头。


他快步跟上了金。


正好碰上夜渔归来的土著。


金甩下身上全部的零钱租下一个快艇。


挑着一盏煤油灯在夜里风风火火驶向天堂岛。


格瑞甚至没有问金原因。


因为第六感存在,作祟。


有些时候,一些疯狂的举动不需要理由,而这种疯狂往往扭转并决定了人生下一步的轨迹。因为杂质的存在而色彩绚烂的玻璃,像生命,在月光下通透。


刚下船金就拉着格瑞在海边跑了起来,一脚踩入扑上岸的海浪,足迹在潮湿冰冷的白沙里出现空缺。海水一次次漫过发白的脚踝,循环往复着,路痴跌跌撞撞地,但总会把他带到目的地吧,格瑞如此相信着,并付诸无言。


格瑞很少被金这么拽着跑,他头顶的星空略微黯淡,飞溅的水花湿透了鞋子,但金并没有觉得难受。他只是像儿时那样跑着,但在不同的地方,拉着以前不愿搭理他的人。


像站在盲神高高上举的手上,直直看向一个光明火热的胸膛。金带着格瑞爬上了帕瑞黛斯最矮的沙丘之山,他的背后是一座座更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的山,岛风中的绿林在其上簇拥萋笼,椰林像镀上了一层金边。


金喘着气几乎说不上话来,蹲在地上又站了起来。格瑞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俯视着金,等待。


看着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准备虔诚地单膝下跪,达成自己臆想中的帅气形象。


格瑞心里忽然笑了一下。


发小居然想面对自己下跪求婚?


等金拿出小小的盒子握在手心,微微弓膝盖,一个失力后,又被一拉——就直接被格瑞像拎包裹一样拎了起来,腿弯曲的角度导致完全使不上劲,就这么被格瑞单只手吊着,晃晃荡荡。


纵然金手里还捏着明显的戒指盒。


金的上臂仿佛一阵发冷,紧接着全身产生一种发麻的错觉,腹部绷紧,然后他居然在热带打了个寒颤,身上像是有一束微弱的电流蹿过:格瑞不可能还不明白自己的意图,那可是格瑞啊……那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难道格瑞不喜欢他吗?……金忽然很大声地喊:


“格瑞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来不及了!”


格瑞微微皱眉:“你干什么?”


“我……”金费力地仰起头,与格瑞对视。格瑞的脸正面朝着帕瑞黛斯岛的东方,金能敏锐地察觉到光线的变迁,然后又挣扎起来,“总之你先松手!”


“没有理由?”


“你把我放下来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理由!我要生气了!”


格瑞有些遗憾,但很快察觉到自己情绪输出不对劲,立刻松手,板回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跪在地上喘息的金,似乎后者现在完全说不出话;就算到了嘴边,这一刻又咽了下去。


格瑞感觉自己的时间被恶意拉长了,发小还是没说话。


格瑞唇齿之间停滞片刻,以平调问:“理由。”


金又缄默了,他蹲在地上,迟疑地摊开手,望了一眼格瑞,满眼迷茫:“格瑞,我们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金知道以格瑞的性格,不会回答这个直白的问题。金站起身,把鸭舌帽往上翻了翻,确保视野能目极整座岛屿,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小盒子打开来。


“格瑞……我喜欢你……”


是不是太突兀了?格瑞会不会觉得很奇怪?他应该再想一个更完美的计划……明明计划前还雄心壮志,可此时乱七八糟的冲突起来,把金的声音压得很低。


格瑞没有回答,金依旧垂着头,像以前在秋面前认错。


没听见?


金抬起头,格瑞盯着他的眼睛。金努力把自己稳定下来,一字一句重复:“格瑞,我喜欢你。”


“这就是你来帕瑞黛斯的理由?”格瑞似乎在笑,又看不出笑容的痕迹。在视线的上下中,他伸手从金的掌心里拿起了戒指盒,收进口袋。


金嘴巴微微张开,盯着格瑞的嘴角。


迈出一步,又迈出一步。


 “对!我喜欢你!”


喊声在格瑞耳膜深处不断扩大。中二病的勇士本来就不适合考虑结果,金全抛开了。


格瑞面朝金,面朝远方的山。在那声告白之中,山上的木菠萝树尖如同星火点燃般闪亮起来,然后看着星火蔓延如十里狼烟,从这座山开始,依次点燃旁边的沙丘绿林,再旁边……类似于几里烽火台,鼻息之间,全世界都振奋出炙热的烈火。格瑞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闪亮着备忘录的闹铃和推送的新年快乐。


时间被金调回了瑞士,手机屏幕停在在北欧零点的那一刻,金的笑容呈现在天堂岛新一年的第一个日出里。手机在格瑞贴着胸口的口袋里震动,悸动在海浪里。


直到帕瑞黛斯的岛光彻底闪耀在青空之下,格瑞才有所举措。


他从另一只口袋里拿出了四锥星。单膝下跪,从里面取出银色的戒指,看着金的双手,他选择抓起左手,将银白的环套入无名指上。


金任由格瑞继续令他惊喜的行为,没敢说话。


格瑞触摩摩着戒指,绕着金的指末转动。


金感觉小指与无名指上戒指接触的那一块儿忽然有突兀异样的感觉,于是紧紧盯着转动的戒指:


一朵高山玫瑰被转了上来。


格瑞放好位置,站起来。看着金预料中的样子,叹了口气:“走吧。”


可惜他没能扯动金,旅行家忽然站定在那里,动也不动。格瑞不解地转过身——纵然从始至终他也没有从嘴上说出什么浪漫的话来,虽然金已经不大需要了。


“我不走!”


金的笑容像泉水的波纹一样渐渐漾开,从嘴角的旋涡里溢出。


三、二、一。


金扑了上去,和格瑞一同摔在了白沙里,亲吻在一起。爱情的长衣早已在时间长河里浸透,时空陷落成一口铜体,只剩彼此的气息在里面迂回折荡。


他们像轮子一般相拥,像轮子一般前进——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你能在开头见到所有的结尾,你也能在结尾望到一切的开端。


 


【END】


 


 


后记:


格瑞最后还是不愿意让金单膝跪地给他带上戒指。


金最后收到了一封信笺,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遥远到金无法揣测自己那时的年龄。一个金发的青少年在木桥上朝镜头笑,黄昏时分,格瑞按下快门把那一刻自己撞见的人永远定格。


他并不热爱拍摄,他仅仅钟情于拍摄自己所爱的人。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旅行……旅行……


格瑞那位伟大的师傅教会了格瑞很多东西,唯独没有告诉他在对别人思之若渴时该怎么做。直到金亲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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